第(2/3)页 小小的土炕上,薄薄的、打满补丁的被子下面,一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妇人,静静地躺着。脸色蜡黄灰败,双眼紧闭,嘴唇干裂得没有一丝血色……她的胸口,几乎没有起伏。 “娘!” 沈砚扑到炕边,颤抖着伸出手指,小心翼翼地探到母亲的鼻端。 冰冷! 一片死寂的冰冷! 没有一丝温热的气息! 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气,仿佛在刚才院中的剧变和绝望的嘶喊声中,彻底消散了。 世界,在沈砚眼前彻底崩塌、粉碎!他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黑暗!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,所有的痛觉都麻木了!他呆呆地跪在炕前,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泥塑木偶!眼泪早已流干,只剩下空洞的眼眶,死死地、茫然地瞪着母亲那张毫无生气的脸! 死了! 都死了吗? 爹被当作“妖人”拖走,生死未卜!娘……娘已经…… 巨大的悲恸和绝望,像冰冷的潮水,一瞬间将他彻底淹没!他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!如同秋风里,最后一片残叶,随时都会彻底碎裂…… 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霎那,也许是一万年……院外,由远及近,传来了喧嚣的人声、杂乱的脚步声,还有崔贵那刻意拔高、充满了煽动性的声音,穿透了薄薄的土墙,清晰地钻进他一片死寂的脑海: “……父老乡亲们!妖孽祸根已除!妖人沈明德,勾结枯井妖龙,吸干地脉水汽,致使我沈家镇赤地千里,三年颗粒无收!其罪当诛!天理难容!今日,就在镇中心,当众行刑!以儆效尤!以慰天心!求降甘霖!” “杀了妖人!” “求老天爷下雨啊!” “烧死他!烧死他!” 外面群情激愤的呼喊声,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,狠狠捅进沈砚的心窝!绞得他血肉模糊! 妖人?爹是妖人?勾结妖龙?吸干地脉?崔贵!好毒的心肠!好狠的手段!不仅要把爹置于死地,还要让他死后都背负污名,永世不得翻身!而这一切,仅仅是为了掩盖崔氏催租逼死人的暴行!为了他们那永远填不满的贪婪! 一股从未有过的、冰寒刺骨的恨意,混合着滔天的悲愤,猛地从沈砚心底最深处炸开!瞬间冲垮了那将他淹没的绝望潮水!烧尽了他所有的恐惧和软弱! 爹! 娘! 不能就这么算了!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!不能让崔贵这畜生得逞!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!沈砚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!动作快得甚至牵扯到了腹部的剧痛,但他浑不在意!他胡乱地用袖子,抹了一把脸上干涸的血泪混合物,眼神变得像淬了火的刀子,冰冷、锐利、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! 他最后看了一眼炕上,母亲冰冷的遗容,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,像是在做一个最沉重的告别!然后,他猛地转身,冲出了房门!冲出了这座瞬间家破人亡、只剩下无尽冰冷的小院!汇入了外面被崔贵煽动起来的、涌向镇中心的人群洪流! 沈家镇的中心,有一个小小的、泥土夯实的晒谷场。此刻,晒谷场中央,一根碗口粗、一人多高的松木桩子,被深深砸进了干裂的泥地里。桩子顶端,用粗糙的麻绳,死死地捆绑着一个遍体鳞伤、衣衫破碎的人:沈明德! 他口中的破布被拿掉了,脸上血污和泥土混在一起,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貌……他的嘴唇干裂,渗着血丝。但他没有求饶,没有哀嚎,只是微微仰着头,那双曾经温和、睿智的眼睛,此刻却异常平静地扫视着围拢过来的、黑压压的人群……那眼神深处,藏着一丝悲悯,一丝洞悉了世情的无奈,还有……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……他的目光,穿透了喧嚣的人群,似乎在寻找着什么…… “爹!”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呼喊,带着泣血的悲怆,从人群外围传来! 沈砚像一头发疯的小牛犊,不顾一切地分开人群,朝着木桩猛冲过去!他瘦小的身影,在愤怒或麻木的人群中,显得那么单薄,却又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! “拦住他!” 站在木桩不远处的崔贵脸色一变,厉声喝道! 立刻有几个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上来,轻易地将瘦弱的沈砚死死按住,拖拽到离木桩几丈远的地方,强迫他跪倒在地! “爹!爹!” 沈砚拼命挣扎,目眦尽裂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死死地盯着木桩上,伤痕累累的父亲!他看到父亲的目光,终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!那目光里,没有恐惧,没有痛苦,只有一种深沉的、几乎要将他灵魂吸进去的凝视! 沈明德看着儿子,看着儿子眼中那滔天的仇恨和不顾一切的疯狂,他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,无声地、清晰地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做出了一个口型…… 不是“报仇”! 第(2/3)页